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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思无邪即从容(第1页)

.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010px0;border-radius:3px3px;border:1pxsolidf2f2f2;}.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3px003px;line-height:22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10px;height:40px;width:40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float:left;}.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p{margin:0;}@media(max-width:768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show-pc{display:none;}}.show-app2-content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3px3px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relative;line-height:22px;}.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    一老一小两位道士,走在中土神洲的大泽之畔,秋风萧瑟,老道人与弟子说是要见一位故交老友。    年轻弟子也没问到底是谁,境界高不高的,因为没必要。    当年在孤悬海外的那座岛屿,被一位读书人拒之门外。    年轻道士对自己师父的修为,便又有了一些感慨,尤其是得知师父说那读书人不是什么陆地神仙,更不是玉璞境、仙人境和飞升境后,年轻道士原本想要安慰师父几句,只不过一看到师父浑不在意的模样,年轻道士就作罢,如此更好,师父斩妖除魔的本事不济,他这个当弟子的,道法稀烂,好像也情有可原    后来师父带他登岸中土神洲,去了趟自家师门上宗的中土龙虎山,结果张山峰被师父留在了山脚,年轻道士有些遗憾,不过觉得师父面子应该是不够大,无法带人一起登山,也就没说什么。师父只说这趟登山,是想要与那些黄紫贵人求一件事情,若是成了,张山峰就可以登山了,张山峰便让师父用点心,与那些黄紫贵人们好好说话,别像在自家山头那般混不吝,毕竟自己能不能拜访天师府,就全靠师父了。    老道士说师父办事,有什么不放心的。    年轻道士眼神哀怨,自己在趴地峰修行那么多年,师父你到底办成了什么事偶尔有些别脉的道人赶来找你老人家谈事情,要么在呼呼大睡,要么就让自己和几位上了岁数的师兄帮忙推脱,久而久之,太霞、白云和指玄三脉的同门道人,还没谈事情呢,见着了自己露面,就立马叹气,转身就走,毫不犹豫。虽说弟子帮师父解忧,天经地义,可弟子次次帮师父挡灾,就说不过去了吧    老道士登山没多久,就下山了,说事情不成,应该是要害得弟子没办法去天师府长见识了。    年轻道士便说没关系,反过头来宽慰了老道士几句。    老道士感激涕零,无比感慨,说山峰啊,你这样的弟子,真是师父的小棉袄。    年轻道士仰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龙虎山,仙气缭绕,仙鹤长鸣,宝光蕴藉,便有些失望,只不过这种失望,不是对师父失望,而是对自己,当年按照师父的吩咐,离开了山头,就别在自家山头附近逛荡了,去远一些的地方看看风景,于是张山峰就乘坐渡船直接去了远方,一番游历之后,失魂落魄,不愿意就这么返回师门,一咬牙,掏出几乎所有的神仙钱,乘坐打醮山渡船直接跨洲远游宝瓶洲,后来认识了一位朋友,再后来,又认识了一位,三人有分别又有重逢,再有离别。    历练之后,有些事情,年轻道士很拎得清楚。    所以对自己师父,张山峰越来越感恩。    老道士在大泽之畔某处停步,说稍等片刻。    张山峰背着竹箱站在一旁,轻声问道:"师父,登门拜访,没带礼物"    道袍之上绣有两条火龙的老真人愁眉不展道:"着急赶路,给忘了。"    张山峰叹了口气,"哪怕只是几颗雪花钱的礼物,那也是礼轻情意重,师父,我们是不是太不讲究了下次你再有拜访好友,你与我事先说好,我来准备礼物便是。"    老真人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还是忍住了没告诉弟子真相,咱们师徒若是带了礼物登门,怕那大泽水神误以为自己是要先礼后兵,抽筋剥皮,膝盖多半会软。这尊大泽水神,虽说是浩然天下第三大王朝的水神祠庙第一位,可当年是真不会做人……做神祇,他脾气又不太好,所以就开始运转神通,焚煮大泽,等到整座大泽水面下降丈余之后,那家伙终于开始跪地磕头,祈求他法外开恩。    这会儿,施展了障眼法的老真人稍稍泄露了些许气象。    很快就有一位金袍老人辟水而来,上了岸后,没说话。是不敢,内心打鼓不已,战战兢兢,绷着脸色,害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要跪下去痛哭流涕卖个可怜,说一些肉麻的马屁话,到时候反而惹来老神仙的不喜,岂不是大祸若说在这座大王朝和山上山下,他这尊品秩和修为都不算低的水神,也算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曾经还跟数位过境大修士打生打死,唯有面对火龙真人,是例外。    一般大修士,撑死了就是以术法和法宝打裂他的金身,大伤元气,凭借香火和水运修缮金身,便可以恢复。    但是眼前这位火龙真人,却是可以打得他金身稀碎齑粉,而且他还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双方当年可是结仇了的。    修道之人寻仇,百年千年再寻一次,不是常有的事    至于为何火龙真人可以随意对一位山水神祇出手,而中土书院对这位老神仙的规矩约束极少,是有些古怪的。    年轻道士看了眼挺像是一位在此结茅修道的世外高人,再看看此人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冷淡神色,有些埋怨师父,瞧瞧,有半点故友重逢的喜庆气氛吗难不成是师父觉得在龙虎山那边丢了面子,想要来这蜃泽水域,随便找个关系平平的道友,好在弟子这边,显摆自己在中土神洲的交友广泛其实师父你真不需要如此,年轻道士都有些心疼师父了。    张山峰咳嗽一声,"师父"    神游万里的火龙真人哦了一声,微笑道:"好久没见了。"    金袍老者咽了口唾沫,笑容牵强道:"是很久了。"    火龙真人也懒得与这位大泽水神废话,"与你讨要一瓶水丹。"    金袍老者差点当场就要留下眼泪。    一瓶蜃泽水神宫的本命水丹而已,让人捎话说一声的小事,哪里需要老真人亲自出马多走这几步乡野小路,岂不是耽误了老神仙的修行你老神仙知不知道,你这一现身,都快要吓破我这小神的胆子了好不好    金袍老者只觉得劫后余生,回头就要在水神宫举办一场筵席,毕竟他这一千多年以来,一直忧心忡忡,总担心下一次见到火龙真人,自己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哪里想到只是一瓶水丹就能摆平,当然了,所谓一瓶水丹而已,也只是针对火龙真人这种飞升境巅峰的老神仙,寻常精通火法神通的仙人境修士都不敢这么开口,他这位品秩极高的中土水神,打不过也逃得掉,往水里一躲,能奈我何反正对方若是仗势欺人,真闹出了大动静,王朝与书院都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金袍老者手中立即多出一只瓷瓶,小心翼翼问道:"一瓶就够"    火龙真人笑了笑,"你觉得呢"    金袍老者二话不说就要多拿出一份蜃泽水运精华凝聚而成的水丹。    火龙真人其实确实只需要一瓶,只不过突然想到自家山头的白云一脉,有人可能需要此物帮着破境,就没打算拒绝。    张山峰轻轻扯了扯师父的袖子。    火龙真人笑道:"你那朋友送了你那么一份大礼,又与你相交以诚,师父当年虽说对他有过一份馈赠,可事实上,按照师父的辈分来说,是不太够的。所以打算多送他一瓶水丹。既是帮你还人情,也是断一些因果。至于另外一瓶,是送给你白云一脉的师兄。"    张山峰没听太明白何谓当年馈赠和因果。    不过一想到陈平安可以多拿一瓶水丹,终究是天大好事。    火龙真人不介意这个弟子与那个年轻人,大道同行,天长地久,但是一些琐碎的小因果,还是需要梳理一遍。    火龙真人接过两瓶水丹,与此同时,便悄然在蜃泽水神掌心留下了一条纤细如丝线的火蛟,帮他淬炼神祇金身。    拿人好处,总得礼尚往来。    再者,关于陈平安,其实当年火龙真人不愿拔苗助长,事实上,弟子张山峰,或者说自己,是欠了对方两个人情。    一是那方上代大天师亲手篆刻的印章,东西不贵重,但是对于张山峰而言,意义深远。这就是道缘。    于道人而言,天大地大,道缘最大,法宝仙兵且靠边。    二是那把剑,只不过这就是另外一桩道缘了。    也是此次火龙真人"求人"无果之后,愿意不在天师府发火的重要理由。    此次按照约定登山,火龙真人是希望弟子张山峰,能够得到当代天师府大天师的授意,"世袭罔替"外姓大天师一职。    但是天师府认可张山峰未来大道可期,只是觉得大乱之世气象已有,远水不解近渴,断言张山峰在百年之内注定无法成为龙虎山的中流砥柱,加上天师府自己在这千年之间,又找到了两位外姓大天师候补,所以对于火龙真人的提议,并未接纳。所以只要火龙真人在北俱芦洲真正飞升之后,中土龙虎山当天就会推出一位外姓大天师,虽说相较于火龙真人,逊色颇多,可是相比张山峰,自然天壤之别。    当时在天师府祖师堂内,除了那位神色自若的大天师,其余几乎所有黄紫贵人都有些道心絮乱,难免惶恐。    害怕火龙真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所幸老真人只是默然下山,带着弟子张山峰离开龙虎山地界。    大泽之畔,金袍老者如痴如狂,刚想要磕头谢恩,却被火龙真人以眼神示意,别这么胡来。    金袍老者赶紧稳了稳心神。    张山峰从火龙真人手中接过两瓶水丹,收入袖中后,笑逐颜开。    自己终于可以为陈平安做点什么了不是当年蹭吃蹭喝了一路不说,还欠了陈平安好多的债。在彩衣国鬼宅,赊账的那件甘露甲,在梳水国渡口还是赊账的那把剑,后来与徐远霞在青鸾国那边身陷围杀困局,还不是陈平安出手相救    火龙真人瞥了眼金袍老者,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又咬咬牙,掏出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瓶水丹,送给那年轻道士。    只是一位下五境修士    真是火龙真人的趴地峰高徒虽说火龙真人脾气古怪,收取弟子,从不以资质来定,可是老神仙既然愿意与一位弟子携手游历中土神洲,这位弟子怎会简单    那年轻道士有些羞赧,想要那瓶水丹又总觉得不厚道,便言语推脱一番。    金袍老者大言不惭,说这水丹在自家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双方第一次见面,他虚长几岁,理该送礼。    他都没敢说什么是虚长几岁的前辈,不然自己若是小道士的前辈了,岂不是就要与火龙真人同辈    张山峰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不收了,不过火龙真人劝他收下,说以后有机会独自游历中土神洲,可以还礼。    那"还礼"二字,那金袍水神听得头皮发麻,内心惶恐万分。别还了,咱这小小水神,高攀不起。    他是猜出火龙真人与龙虎山有关系的,因为在火龙真人焚煮大泽之后的千年期间,回到了北俱芦洲后,便经常会有天师府黄紫贵人下山游历,专程来此瞻仰战场。    张山峰这才收下第三瓶水丹,打了个稽首谢礼。    金袍老者没敢多待,告辞离去。    要赶紧借助那条老神仙赠送的火蛟淬炼金身,在这之前,当然是要传令下去,辖境内所有湖泽精怪立即全部滚回老巢,谁敢管不住腿,他这位蜃泽水神就要他们扛不住自己的脑袋。    火龙真人带着张山峰继续徒步游历。    火龙真人有些重话,没有对弟子张山峰多说。    那个陈平安与北俱芦洲的因果牵扯极深,很容易让这个弟子拽入其中。    相信以那个年轻人的性情,就算身陷绝境,都不会主动拉上张山峰,可是世事一团麻,他陈平安这么做了,弟子也会有自己的主张,肯定会义无反顾投身其中。    到时候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是像当年那样,任由北俱芦洲剑仙联袂出海,抵挡那拨龙虎山天师府道人还是坏了规矩,下山拉扯弟子和那个年轻人一把    不得不承认,陆沉推崇的许多道法根本,其实咋一看很混账,乍一听很刺耳,实则推敲百遍千年之后,就是至理。    山上修行,人人修我,虚舟蹈虚,或飞升或轮回,自然山上清净,天下太平。    一旦山上修道之人,以个人喜好决定山下命运,又有诸子百家的学问,东扯西拽,一团乱麻更乱。    人人讲理,人人不讲理。人人都有理,人人又都不算得道。    火龙真人曾经在因缘际会之下,早年是去过青冥天下的。    既看到了那座天下道家不拖泥带水的好与不好,也看到了这座天下儒家人情凝结成网的好与不好。    果然青冥天下道家以一座白玉京,抗衡虚无缥缈的化外天魔,浩然天下以剑气长城和倒悬山抵御蛮荒天下,是有大道理的。    年轻道士突然笑道:"师父,我如今走过了中土神洲,便和陈平安一样,是走过三洲之地的人了。"    火龙真人笑着点头,"都很了不起。"    张山峰问道:"宝瓶洲年轻一辈的练气士,是不是比我们那边要逊色一些"    火龙真人说道:"两洲的大年份,差了一甲子光阴而已,可能接来下再看的话,所有人就会发现宝瓶洲的年轻人,越来越瞩目。不过话说回来,一洲气运是定数,可灵气多寡却没这个说法的,哪个洲大,哪里年轻天才如雨后春笋的大年份,数目就会更加夸张。所以宝瓶洲想要让其余八洲刮目相看,还是需要一点运气的。就目前来看,师父曾经的故友,如今名叫李柳的她,肯定会出类拔萃,这是谁都拦不住的。马苦玄,也是只差一些岁月的得天独厚之人,以及他辅佐的那位女子,当然也不例外。这三人,相对而言,意外最小,所以师父会单独拎出来说一说。只不过意外小,不等于没有意外就是了。"    张山峰笑了,"陈平安肯定也会脱颖而出,对吧"    火龙真人点头道:"他应该算一个。可是最终高度,暂时还不好说。因为有太多的变数。"    张山峰说道:"师父,我眼光不错吧,在宝瓶洲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陈平安。"    火龙真人说道:"我觉得陈平安的眼光也不错。"    张山峰想了想,"陈平安交朋友的眼光是不差,可是师父你收弟子的眼光,大概属于不好也不坏吧。毕竟有些从趴地峰走出去的师兄师姐,还是很厉害的。"    火龙真人沉默片刻,微笑道:"山峰啊,记住一件事情。"    张山峰好奇道:"师父你说。"    老真人感慨道:"以后你也会收取弟子,与他们传授道法,切记,不要觉得谁一定可以成为山巅之人,就格外喜欢这些弟子,而是这些弟子身上的许多……好,兴许连当师父的,都没他们好,所以才会注定让他们有更多机会登山登顶,你便可以多喜欢他们一些。这其中的先后顺序,别搞错了。资质一事,从来不是绝对。万物生发,婀娜多姿,风景没有什么唯一。许多宗字头仙家的老祖师,就修行修行修到了脑子生锈,拎不清这件小事,才会搞得一座山头没有半点人味儿。"    老真人转过头,看到自己弟子忍着笑,问道:"怎么了"    张山峰笑道:"师父,就我如今这点道行,怎么好意思收弟子,不是误人子弟嘛。"    老真人笑道:"慢慢来,不着急。"    所谓的道法传承,薪火相传。    可能从来不是多大的事情,无非是有人率先亮起一粒灯火,虽然光亮稀薄,却可以在漆黑夜幕的道路上,帮后边的人点燃一粒灯火的。    不然世道永远漆黑一片。    道生一。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山峰,想不想要坐一坐琼瑶宗的仙家渡船跨洲南下,远游南婆娑洲,沿途风景相当不错。"    "师父,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咱们还是别做了吧"    "可是那边有好友邀请师父过去做客,盛情难却啊。"    "那我觉得师父你老人家的这个朋友,多半与师父关系平平了,不然岂会不知道师父的手头拮据"    "山峰啊,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让你受点罪了,师父斩妖除魔的本事,确实是差了点火候,可师父那一手还算凑合的缩地术法,你是领教过的。"    "那咱们还是乘坐跨洲渡船吧,钱财乃身外物,弟子登船之前,多备些干粮腌菜便是。"    "师父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灵性的弟子呢"    "师父眼光好"    "有道理。"    "师父,此次做客,总要备好礼物了吧出门在外,终究不是自家山头修行,还是要讲究一点礼数。"    "是个读书人,咱们随便路边摊上买几本书就行了,很好对付。"    "又是读书人可别又吃闭门羹啊。"    "山峰,师父不得不与你说些真相了,其实师父的道法和名号,在自家山头之外,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那为何方才那位前辈都不乐意邀请咱们去府上做客请我们喝杯茶也好啊。我总觉得那位前辈,其实很客气了,哪怕分明不太愿意见着咱们师徒,仍是礼数周到,这类光景,我可不陌生,当年我离开趴地峰在山下游历,好些家有煞气萦绕的富贵门户,我想帮个忙,敲门说清楚情况之后,对方也不赶人,就是丢了我一把铜钱或是几粒碎银子,对方的意思,我都懂。"    "原来如此。"    "师父,以后你别总在山上睡觉,多去山下走走,这些粗浅的人情世故,弟子也是在山下历练出来的。"    "山峰啊,你上次下山途中,是不是半路遇到了一位老人听说相谈甚欢"    "嗯,那位老前辈说是与师父旧识,登山问道,我便与他指了路,又闲聊了片刻,聊完之后,那位老前辈好像挺开心。"    火龙真人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一位十二境剑仙离开了趴地峰后,跟市井长舌妇人似的散布消息,能不开心吗    等他什么时候返回北俱芦洲,自己就去趟那家伙的宗门,再让他开心开心,一次吃饱。    不过火龙真人有些黯然,修为再高,亦有人间多离别的伤感。    未必回得来了。    断剑可回,人则未必。    倒悬山之外,剑气长城那边。    剑气冲霄。    浩然天下,鸡鸣犬吠,炊烟袅袅,万家灯火。    有三个洲,都有可能在转瞬之间,便失去这一切。    最后张山峰没理由说了一句,"师父,虽然你道法不高,但我觉得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了。"    老真人笑道:"这就对了,师父挑选弟子的眼光,与弟子看待师父的眼光,都不差。"    张山峰随口说道:"师父,是不是等我哪天有你老人家这样的道法,就算修道小成了"    老真人开怀笑道:"算。"    天下道法,出自一人    沉默片刻,老真人笑了笑,轻声道:"福生无量天尊。"    ————    之前的入夏时分。    骑龙巷铺子那边,只剩下石柔一人看顾铺子生意。    裴钱已经离开了学塾,朱敛点头答应的,所以石柔就没有说什么。    裴钱一走,周米粒就跟着去往了落魄山。    从热热闹闹,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石柔有些不太适应。    魏檗这段时日经常悄然来到落魄山。郑大风也经常离开山脚他一手督造而出的那座豪宅,来到朱敛这边。    藕花福地一分为四,落魄山得以占据其一。    当然是好事,可也有麻烦,那就是任何一座福地想要维持天地稳定,就都需要"吃钱",大把大把的神仙钱。    尤其是想要从灵气贫瘠的下等福地,升为一座可以让福地当地人修行的中等福地,更是需要掌管福地之人,持续消耗神仙钱,简单而言,这就是一座无底洞,但是如果经营得当,就会像那桐叶洲玉圭宗姜氏掌握的云窟福地,起先任由福地鲸吞神仙钱,最终升为上等福地后,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格局,开始可以出现帮忙稳固山水灵气的各方神祇,以及将灵气聚拢在各大仙家山头的修道门派,非但没有拖垮姜氏家底,反而财源滚滚,最终反哺姜氏。    福地的当地修士,以及受那灵气浸染、逐渐孕育而生的各种天材地宝,皆是财源。    最近魏檗和朱敛、郑大风,就在商议此事,到底应该如何经营这处暂命名为的"莲藕福地"的小地盘,真正的命名,当然还需要陈平安回来再说。    如今这.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010px0;border-radius:3px3px;border:1pxsolidf2f2f2;}.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3px003px;line-height:22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10px;height:40px;width:40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float:left;}.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p{margin:0;}@media(max-width:768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show-pc{display:none;}}.show-app2-content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3px3px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relative;line-height:22px;}.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如今这座小福地疆域,是昔年藕花福地的南苑国版图。    人口总计两千万人。    莲藕福地被落魄山拿到手的时候,已经灵气充沛许多,介于下等中等福地之间,这就意味着南苑国众生,无论是人,还是草木精怪,都有希望修行。    但是问题症结在于只要尚未跻身中等福地,哪怕南苑国皇帝和朝廷敕封了山水神祇,一样留不住灵气,这座福地的灵气会消散,并且去无踪迹,哪怕是魏檗这种山岳大神都找不到灵气流逝的蛛丝马迹,就更别提阻拦灵气缓缓外泻-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砸钱将莲藕福地升为一座中等福地。可砸钱,如何砸,砸在何处,又是大学问,不是胡乱丢下大把神仙钱就可以的,做得好,一颗谷雨钱说不定可以留下九颗小暑钱的灵气,做得差了,说不定能够留下四五颗小暑钱的灵气都算运气好。    平时还好,一遇到这种事情,落魄山家底的不够雄厚,就一下子凸显出来,比先前打造落魄山护山大阵,处处捉襟见肘,还要明显。    在如何一掷千金之前,又有难题,如何借钱,跟谁借钱,借多少钱。    在这两个问题得到确定之后,才是如何与南苑国皇帝和种秋签订契约,以及随后如何偷偷安置仙家灵器法宝、散布修行秘籍等一系列琐碎事务,之后才是传授南苑国朝廷敕封山水神祇的一整套礼数、仪轨,以及落魄山到底如何从莲藕福地得到收益,保证不会涸泽而渔,又可以让一座中等福地有望跻身上等福地,在将来涌现出一拨可以被落魄山招徕的地仙修士。    这更需要落魄山被迫担任"老天爷"的身份,来为莲藕福地定下条条框框的缜密规矩。    朱敛、郑大风和魏檗,各自拿出了一份详细章程,然后相互查漏补缺。    随后,朱敛难得主动给卢白象那边寄信一封,要他拉拢势力之余,可以开始积攒神仙钱了。    至于魏羡那封信,只需要寄给崔东山就行了。其实说到底,还是寄给崔东山,反正是自家少爷的弟子学生,不用客气。    玉圭宗隋右边那封,用上了消耗重金的跨洲飞剑,朱敛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要那隋右边不耽误自己修行的同时,记得讲一讲良心,有事没事就捞几件法宝送回娘家。    魏檗在商言商,他愿意与大骊朝廷已经相对熟稔的各方势力借钱,但是莲藕福地在跻身中等福地之后的分红,与牛角山渡口分成一样,需要有。    朱敛于是开始翻脸不认人了,咬死一件事情,魏檗必须拿出足够的谷雨钱之外,莲藕福地的收益,他魏檗只能占据一成,而不是魏檗自己提议的两成,不但如此,朱敛还想要加上一个期限,千年为期,此后如果魏檗还想要分成,就要再拿出额外的谷雨钱,至于具体数目,到时候可以再议。    郑大风当然是帮着朱敛的。    魏檗在通过自己的秘密渠道,大肆借钱举债的同时,就与这两个家伙慢慢磨。    魏檗此举,朱敛和郑大风都没说什么,魏檗做事,自会拿捏分寸。    在崔东山收到密信后的各种可能性,三人倒是如出一辙,不管此人愿意掏出多少神仙钱,反正绝对不允许他掺和分成一事,哪怕是崔东山以借钱的名义,与落魄山打交道,都没问题。    这天三人再度碰头,坐在朱敛小院中,魏檗叹了口气,缓缓道:"结果算出来了,最少消耗两千颗谷雨钱,最多三千颗谷雨钱,就可以勉强跻身中等福地。拖得越久,消耗越大。"    朱敛说道:"老龙城范家和孙家的回信,还未收到。"    按照三人商议的定论,这两家如果愿意借钱给落魄山,最好是加上利息,落魄山按约还钱给他们便是,可如果两家愿意各出一大笔谷雨钱,可以共同分去一成的福地收益,或是落魄山以半成收益加上一半无息本金偿还的方式,慢慢还钱。只不过三人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两家都觉得收益太小或是太慢,婉拒落魄山。    阮邛如今已经从一座大骊新山岳那边返回龙泉郡,但是当邻居的龙泉剑宗这边,三人想都没有想,谁都不会开这个口,因为双方不合适牵扯太深。陈平安终究是真正的落魄山主人,各种谋划,还是需要首先考虑陈平安的处境。    郑大风笑道:"干脆让魏檗再举办一次夜游宴,蚊子腿也是肉,过两天跻身了玉璞境,再办一场,这可就是两条蚊子腿了。"    魏檗无奈道:"这么不要脸,不合适吧"    郑大风转头望向朱敛,笑道:"你觉得合适吗"    朱敛正色道:"我觉得挺合适啊。"    魏檗笑了笑,"行吧,那我就再办一场,再收一拨神仙钱和各色灵器。"    郑大风说道:"不过到时候牛角山重新开张店铺,高价售卖那些还没捂热的拜山礼,我觉得就真有些不要脸了。"    朱敛笑呵呵道:"我来卖,当个店铺掌柜好了,又不用魏山神出面,怕什么。大不了让披云山放出话去,就说魏山神家里遭了蟊贼,给偷了一干二净。"    魏檗揉了揉眉心,"还是在山水夜游宴举办之前,铺子就开业吧,反正已经不要脸了,干脆让他们晓得我如今很缺钱。"    郑大风啧啧道:"一举两得啊,让人误以为你需要神仙钱帮忙增加破境机会,这第二场夜游宴就举办得极有深意了,拜山礼说不定比第一次差不了多少。"    朱敛和郑大风相视一笑。    随后三人又开始推敲各个提升中等福地的细节。    朱敛在上次与裴钱一起进入藕花福地南苑国后,又独自去过一次,这福地开门关门一事,并不是什么随便事,灵气流逝会极大,很容易让莲藕福地伤筋动骨,所以每次进入崭新福地,都需要慎之又慎,朱敛去找了国师种秋,又在种秋的引荐下,见了南苑国皇帝,谈得不算愉快,也不算太僵。后来是种秋说了一句点睛之语,看似询问朱敛身份,是否是那个传说中的贵公子朱敛,朱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南苑国皇帝便当场变了脸色和眼神,减了些犹疑。    朱敛如今是那"谪仙人",南苑国皇帝当然忌惮不已。    可如果这位从天而降的谪仙人,是那朱敛,南苑国皇帝就只剩下畏惧了。    很简单,历史上哪个武疯子一人杀九人,将其余九大宗师杀了个殆尽,战场可就在南苑国京城!    与这种人谈买卖,谁不怕    朱敛最后便对那个南苑国皇帝随便说了一嘴,天外有天,外边的长生之法,可不是你们藕花福地可以媲美的,那么多炼丹修仙的皇帝死了,只是不得其法罢了。    于是那位皇帝的眼神,就从畏惧变成了炙热。    国师种秋虽然忧心忡忡,当时却没有多说什么。    小院三人聊过了这桩大事,接下来还有一桩大事。    裴钱的练武一事。    嗷嗷叫,哇哇哭。    二楼那边,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魏檗有些担心裴钱会心性大变,到时候陈平安回到落魄山,谁来扛这个责任    郑大风说自己就是看山脚大门的,当然是朱敛这个大管家,朱敛说自己扛不住,还是让竹楼崔诚老前辈来吧,魏檗就有些无言以对。    魏檗犹豫了半天,说了一句,"陈平安如果真的发火了,反正我就躲在披云山,你们两个跑哪里去"    郑大风看了眼朱敛,"我好歹离着竹楼远一点。"    朱敛微笑道:"行了,不会有大问题的。真要有,也属于谁都拦不住的,可能我家少爷在山上,会更好,可既然不在,事情又避无可避地发生了,我们就只能静观其变。"    魏檗头疼,走了。    郑大风想了想,下了山,去了趟小镇。    去了趟杨家铺子,不是借钱,而是询问一些经营福地的注意事项。    吞云吐雾的老人没有开口回答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只是讥笑道:"真把落魄山当自个儿的家了"    驼背男人笑道:"我觉得挺好。"    杨老头说道:"这些小事,你寄信去北俱芦洲狮子峰,李柳会告诉你。"    郑大风点点头。    郑大风问道:"那斤两真气符,我可不可以用在别人身上"    杨老头说道:"随你。"    郑大风便起身离去。    在前边铺子,佝偻汉子趴在柜台上,与那师妹嬉皮笑脸了几句,把师弟给憋屈得想要打人。    落魄山那边。    一天拂晓时分,本该可以去往竹楼二楼的黝黑丫头,一路飞奔到落魄山山脚,坐在台阶上,偷偷抹着眼泪。    再跨出一步,就算是离开落魄山了。    所以她坐在那边发呆。    而且她知道,去迟了竹楼,只会吃苦更多。    等到她缓缓起身,打算登山。    却发现老厨子就坐在身后的台阶上。    裴钱手持行山杖,怒道:"老厨子,你是不是怕我偷偷跑回骑龙巷铺子!我是那种胆小鬼吗"    朱敛摇头道:"我没觉得你跑回骑龙巷,有什么不好。"    裴钱一屁股坐回原地,将行山杖横放,然后双手抱胸,怒气冲冲。    朱敛坐在后边的台阶上,笑道:"如果是怕少爷失望,我觉得没有必要,你的师父,不会因为你练了一半的拳法就放弃,就对你失望,更不会生气。放心吧,我不会骗你。只有你偷懒懈怠,耽搁了抄书,才会失望。"    裴钱眼泪一下子就涌出眼眶。    每一次被陈如初背着离开竹楼后,从药水桶里清醒过来,她死活都要去抄书,可是魂魄颤抖,身体颤抖,如何能够做不到双手不颤抖    她这段时间,不管她如何咬牙坚持,不管用了多少法子,比如将手和笔捆绑在一起,她始终没能端端正正写好一个字,已经积攒下很多欠债了。    朱敛又对那个纤细背影说道:"但是懈怠一事,分两种,心境上的松懈更可怕,你如果能够练拳之余,哪天补上欠债,就不算真正的懈怠,你师父反而会觉得你做得对,因为你师父一直觉得,所有人都有做不好的事情,暂时的有心无力,不算什么过错。等到有心有力,还能一一补上,更是难得。"    裴钱抹了把脸,默默起身,飞奔上山。    朱敛坐在原地,转头望去。    有一天,朱敛在灶房那边炒菜,与平时的用心不太一样,今天精心准备了不少时令菜肴。    因为屋门口那边,站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黝黑丫头,双臂颓然下垂,脸色惨白,一路晃荡到这边后,说她今儿有些嘴馋哩。    所以朱敛就打算犒劳犒劳这黑炭丫头的五脏庙。    然后岑鸳机说有客人拜访落魄山,来自老龙城,自称孙嘉树。    朱敛当时系着围裙,哦了一声,只说先让那位孙家主等着,实在不行,就喊几声魏檗的大名,让这家伙先招待对方。    裴钱便说:"老厨子,你去忙大事吧,已经炒了好几碟菜了,够吃。回头我让米粒端上桌就成。"    在院子里帮着裴钱扛那行山杖的小水怪,立即挺直腰杆,高声道:"暂任骑龙巷压岁铺子右护法周米粒,得令!"    裴钱嗯了一声,转过头,板着脸说道:"办事得力的话,以后等我师父回家,我再替你与师父说些好话,让你升任落魄山右护法,也是有机会的。"    周米粒愈发挺起胸膛,咧嘴而笑,只是很快闭嘴。    可是灶房里边,朱敛头也没转,"我觉得现在手上忙活的,就是大事。"    裴钱犹豫了一下,"老厨子,你还是去见那谁吧,炒那么多菜,吃不完咋整嘛。"    周米粒刚想要说些大义凛然的言语,结果被裴钱转过头,瞪了一眼,周米粒立即大声道:"我今儿不饿!"    朱敛这才放下锅铲,解了围裙,离开灶房和院子。    正屋那边,裴钱让周米粒将那些菜碟一一端上主桌,不过让周米粒奇怪的是裴钱还吩咐她多拿了一副碗筷,放在面朝大门的那个主位上。    周米粒拿了一个大碗,盛满了米饭,与裴钱坐在一张条凳上,因为周米粒需要帮着裴钱拿筷子夹菜喂饭,最近是常有的事情,经常需要她这位右护法建功立业来着,裴钱说了,小米粒做的这些事情,她裴钱都会记在功劳簿上,等到师父回家那一天,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周米粒每给裴钱喂一口饭菜,她自己就狼吞虎咽一番,然后抬头的时候,看到裴钱望着那个安安静静放着饭碗筷子的空位上,然后裴钱收回视线,似乎有些开心,摇晃着脑袋和肩头,与周米粒说给她再盛一小碗米饭,今儿要多吃一些,吃饱了,明天她才能多吃几拳头。    周米粒起身后,屁颠屁颠端着空碗饭,去搁在一旁小凳上的饭桶那边盛饭。    背对着裴钱的时候,小水怪偷偷抹了把脸,抽了抽鼻子,她又不是真笨,不晓得如今裴钱每吃一口饭,就要浑身疼。    这一天,是五月初五。    ————    修道之人,宜入名山。    陈平安在芙蕖国深山碰到了一对书生书童,是两个凡夫俗子,书生科举失意,看了些志怪小说和文人笔札,听说那些得道高人,莫不飘渺绝迹于幽隐山林,就一门心思想要找见一两位,看看能否学些仙家术法,总觉得比那金榜题名然后衣锦还乡,要更加简单些,所以辛辛苦苦寻觅古寺道观和山野老叟,一路吃了许多苦头,陈平安在一条山野小路见到他们的时候,年轻书生和少年书童,已经面黄肌瘦,饥肠辘辘,大太阳的,少年就在一条溪涧里辛苦摸鱼,年轻书生躲在树荫底下纳凉,隔三岔五询问抓找没,少年苦不堪言,闷闷不乐,只说没呢。陈平安当时躺在古松树枝上,闭目养神,同时练习剑炉立桩和千秋睡桩。最后少年好不容易摸着了一条带刺的黄姑婆,欢天喜地,双手攥住鱼儿,高声言语,说好大一条,兴高采烈与自家公子邀功呢,结果双手冷不丁就给刺得锥心疼,给跑了,那年轻书生丢了充当扇子的一张野蕉叶,原本打算瞅瞅那条"大鱼",少年书童一屁股坐在溪涧中,嚎啕大哭,年轻书生叹了口气,说莫急莫急,说了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安慰话,不曾想少年一听,哭得愈发使劲,把年轻书生给愁得蹲在溪边自挠头。    陈平安便取出竹箱背在身上,手持一根崭新的青竹行山杖,飘落在山路上,缓缓而行。"偶遇"了那书生和少年,便摘下竹箱,卷起裤管和袖子,也不多说什么,下了溪涧,瞅准一处游鱼较多的地方,然后开始搬运石子,紧靠溪边,在上游建造堤坝,一横一竖再一横,就开始在水浅不过一掌的自家地盘里摸鱼,很快就有好些黄姑婆和船钉子被丢到岸上。那少年眼睛一亮,觉得按照公子的说法,在江湖上,这叫醍醐灌顶,被相中根骨的武林前辈灌输了一甲子功力,在山上,就是仙人扶顶传授长生法!    少年都忘了手还火辣辣疼,依葫芦画瓢,搬石勺水,果真也有收获,都是些喊不出名字的野溪杂鱼,虽然无法与那位"前辈"媲美,但是与自家公子对付一顿午餐,绰绰有余。只是一想到火折子已经消耗殆尽,如何生火做饭烧鱼,年轻书生和少年又开始大眼瞪小眼,如果路线没错的话,他们距离最近的县城还有百余里山路,他们是真的好久没瞧见炊烟了,游历之初,觉得乡野村落那些烦人至极的鸡鸣犬吠,这会儿委实是有些想念了。    所幸那位瞧着半点不像歹人的年轻青衫客,又教了那少年一手绝活,摘了几根狗尾巴草,将那些已经被开膛破肚清洗干净的溪鱼串起,然后随手放在溪畔大石上曝晒。少年管他娘的,现学现用便是,将那些大的有巴掌大小,小的不过尾指长短的溪涧杂鱼,清洗干净后,一一贴放在了滚烫的溪畔石头上。    书生自报名号,芙蕖国鹿韭郡人氏,姓鲁名敦,邀请那位青衫年轻人一起在树荫乘凉,少年书童则蹲在一旁,看着不远处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十数条溪鱼,偷偷乐呵。年轻人自称姓陈,来自南边的小国,一路游历至此。鲁敦便与他闲聊,主要还是希望能够与这位负笈游学的陈公子同行,一起去往他的鹿韭郡家乡,不然他早已囊中羞涩,还剩下五六百里路程,怎么走其实返乡路途中,是有两处与自家还算世交之谊的当地郡望家族,可以借些盘缠,只是他哪里好意思开这个口,尤其是距离较近的那户人家,有同龄人在此次京城春闱当中,是杏榜有大名的,他这要是跟乞丐似的登门拜访,算怎么回事。至于另外一处,那个家族当中,有他心心念念的一位美娇娘,娴雅淑静,是出了名的美人,他就更没脸去了。    陈平安从竹箱里边拿出一些干粮递给这对主仆。    年轻书生道谢之后,也无客气,然后分了少年书童一半。    三人一起吃着干粮。    陈平安便说了那些曝晒成干的溪鱼,可以直接食用,还算顶饿。    书生和少年恍然大悟。    年轻书生到底个读书人,便说自己曾经在一本《西疆杂述》上,看到过一段类似的文字记载,说那烈日可畏,试将面饼贴之砖壁,少顷烙熟。    少年书童十分自豪。    自家公子,自然还是很有学问的。    陈平安耐心听完年轻书生的阐述,在细嚼慢咽的时候,也思量着一些事情。    绿莺国龙头渡购买的一套二十四节气谷雨帖,数量多,却并不昂贵,十二颗雪花钱,贵的是那枚谷雨牌,售价四十八颗雪花钱,为了砍价两颗雪花钱,当时陈平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在斗蟋蟀成风的荆南国买了三只竹编蛐蛐笼,打算送给裴钱和周米粒,当然不会忘记粉裙女童陈如初。    兰房国的三只小瓷盆,可以种植小青松、兰花,兰房国的盆景,冠绝十数国版图,一样是三人人手一件,不过估计就算栽种了花草,裴钱和周米粒也都会让陈如初照料,很快就没那份耐心去日日浇水、经常搬进搬出。    金扉国的一座前朝御制香薰炉,还有一种巧夺天空的镂空金制圆球,依次套嵌,从大到小,九颗之多。    陈平安最终没有答应与书生少年同行。    不过最后将自己那些溪鱼赠予了他们,又送了他们一些鱼钩鱼线,两人再次致谢之后,继续赶路。    陈平安坐在山中溪边,开始呼吸吐纳。    这么多年的远游。    陈平安见过很多人了,也钦佩很多人。    但是有一个人,在最为艰难的书简湖之行当中,看似很不起眼,只是人间泥泞道路的小小过客,却让陈平安始终记忆犹新。    那是一位身世坎坷的乡野老妇人,当时陈平安带着曾掖和马笃宜一起还债。    临近村落溪畔,陈平安见到了一位见到了一位身形佝偻的穷苦老妪,衣裳洁净,哪怕缝缝补补,仍然有半点破败之感。    老妪刚好从溪边捣衣而返,挽着只大竹篮,走回家中,然后见到了被她孙子死后化作的鬼物,附身在曾掖身上,跑到老妪身边,使劲磕头。    老妪便将那放满清洗干净衣裳的竹篮,赶紧放在了满是泥泞的地上,蹲下身试图扶起那个她认不得的陌生少年。    那一幕。    让陈平安能够记住一辈子。    甚至可以说,她对陈平安而言,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书简湖当中,又是一粒极小却很温暖的灯火。    老妇人身上,让陈平安第一次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两个字的力量。    从容。    好像天地间的那么多无形规矩和苦难,结结实实落在了老妪身上之后,却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世间有山上山下之分,又有富贵贫贱之别,可是苦难的分量,未必有大小之分。落在每个人头上,有人听了一句言语的难熬,可能就是别人挨了一刀的疼痛,这很难去用道理解释什么,都是一般的难熬。    唯有从容二字,千古不易。    陈平安猛然睁开眼睛,竟是被迫退出修道之人的内视之法,心神大动!    却绝非那种武夫走火入魔的絮乱气象。    只觉得双袖鼓荡,陈平安竟是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一身拳意。    心腹两处皆如神人擂鼓,震动不已。    陈平安站起身,身形踉跄,一步跨入溪涧中,然后咬牙站定,一脚在山,一脚在水。    鼓响之际,体内气府窍穴火龙游曳而过,如一连串春雷震动,自然而然炸响于人身小天地。    鼓歇之后。    陈平安便有了一颗英雄胆。